对话闫晓楠:世界看到了中国女孩们的厉害
闫晓楠精准有力的迎击拳砸在张伟丽身上,将卫冕冠军击倒,引起观众一阵惊呼。张伟丽起身后,施展抱摔放倒闫晓楠,以裸绞锁住对手。面对几乎牢不可破的裸绞,闫晓楠靠着意志力坚持到回合结束,赢得全场掌声……
两位中国女拳手的这场战斗,发生在4月14日美国拉斯维加斯举办的UFC300。这场被称为「冠军盛宴」的超级比赛里,有12位UFC的现任、前任冠军或者临时冠军走进八角笼,共同造就了这样一场史无前例的格斗盛会。
在联合主赛中,闫晓楠以UFC草量级排名第一的身份,与草量级世界冠军张伟丽进行了一场巅峰对决。这是UFC历史上第一次中国选手之间的世界冠军争夺战,对于中国综合格斗来说,有着里程碑式的意义。
八角笼中,第一次出现了两面中国国旗,中国红闪耀现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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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 沈诚
编 / 郭阳
五回合的战斗一波三折,闫晓楠在站立对抗中两次迎击拳击倒卫冕冠军,但张伟丽的打摔结合和地面缠斗技巧更胜一筹,控制比赛的节奏。最终,张伟丽以一致性判定的方式举起胜利的手臂。
现场主持人以高亢声音喊出「and still(依旧是)」时,张伟丽不忘提醒大家,真正的赢家是中国女孩。
图源:UFC官方
在共同书写了一场UFC史上的里程碑时刻后,张伟丽毫不吝啬对闫晓楠的夸奖: 「晓楠是一个非常好的战士,她太顽强了,她对胜利的渴望非常强烈,我非常尊重晓楠,希望比赛之后成为好朋友。」
大气的张伟丽早已用表现和发言征服了世界格斗迷,展示着中国女性的力量。很多人也通过这场比赛才真正认识另一位历史时刻的共同缔造者——闫晓楠。
靠着顶级的站立技术、近乎逆天的意志力,这位中国女孩没有成为第二位中国UFC冠军,但却赢得了拳迷的尊重,白大拿也特意走进铁笼对她表示问候。闫晓楠撩开头发,让白大拿看到自己的耳后的纹身「为格斗而生」。
「我们有两个了不起的女战士」 ——闫晓楠有着与张伟丽相似成长经历,她同样用表现证明着中国女性的坚韧与坚持,值得我们的更多关注。
2332天等待,不忘初心
把时钟拨回1月11日,那一天,UFC总裁白大拿宣布了「中国德比」的到来——中国选手张伟丽将对阵闫晓楠,两人将争夺UFC草量级冠军金腰,这也是UFC历史上首次冠军争夺战双方为中国选手。
闫晓楠用六个字形容自己接到比赛通知时的心情—— 「很兴奋,很期待!」
要知道,这一刻她等待已经足足等待了2332天。
张伟丽出场时穿着定制的中国龙战袍,闫晓楠的出场T恤更加简洁,上面写着一行中文——「不忘初心,方得始终」。这句话是她综合格斗职业生涯的缩影。
闫晓楠对武术的初心源自在电视上看到的《射雕英雄传》《神雕侠侣》。带着对轻功的憧憬,她13岁进入武校练武术套路。「跟想象不一样,我们都穿校服,练得东西也跟电视里不一样。」之后闫晓楠转练散打,在实战中展现了自己天赋,练了一年就拿到辽宁省48公斤冠军,被选入省队训练。
从西安体院毕业之后,闫晓楠被迫在武术初心与现实生活中做出选择。「我看到很多人拿到全国名次,回家之后还是要找工作、做买卖。那时商业比赛不多,我打过,第一场比赛只有500块钱。自己不能再跟家里要钱了。」
2012年到2015年的三年时间中,闫晓楠成了「北漂」,当过保镖、俱乐部教练,甚至在北京798艺术区摆地摊。一次她偶然拿到传单,得到免费训练机会,到北京拳天下搏击俱乐部后才发现老板正是西安体院的师兄——中国UFC第一人张铁泉。她也从这里了解到了MMA综合格斗。
这项允许踢打摔拿的运动极具刺激感,如同一点火星坠入余烬,让闫晓楠心中热火再次复燃。 「综合格斗能释放我所有的激情和能力,有时真希望能回到过去,在2012年就早点接触这项运动。」
有的人似乎天生就是为某件事而生的,在训练场上,闫晓楠的天赋再次迸发。「教练教一个动作,别人还不会,我就在实战中能用出来,一下子知道该怎么做。」朋友为她设计了「Born To Fight」(为格斗而生)的字样,闫晓楠非常喜欢,不仅当成社交媒体的头像,还纹在耳后,无声回荡在耳边,不断提醒自己。
2017年闫晓楠成为第一位签约UFC的中国女拳手。11月25日的UFC上海站中,她在第一次走进八角笼,靠着无所畏惧的拼打击败美国拳手凯琳-科伦,举起胜利手臂。 那一晚观众的欢呼至今仍回荡在她耳边。「那是我爸妈第一回看到我打大型比赛,在胜利一瞬间听到所有人都为我欢呼,印象非常深刻。刚开始我的梦想就是打进UFC,只要进入八角笼就很开心,但获胜之后我有更大的目标。」
但这个目标却并不容易,从拿下UFC首胜到挑战金腰带,闫晓楠等待了2332天。对很多人来说,这近乎是十分之一的人生。相比之下,张伟丽的夺冠道路要顺利得多,2018年进入UFC,次年就得到了挑战草量级冠军的机会, 42秒击倒安德拉德,成为UFC史上首位中国世界冠军。
闫晓楠同样在八角笼中高歌猛进,打出六连胜,杀入草量级排名前三,创下综合格斗10年零8个月的不败记录,直到她距离冠军挑战权还剩一步之遥时,闫晓楠输给了摔跤高手「饼干」卡拉。闫晓楠输掉比赛,头上被打开了口子,去医院缝针时她一句话没说,一滴眼泪没掉。那场刻苦铭心的失败,没浇灭她心头的烈火,而是让她真正了解了自己,找到了下一步成长的契机。
「过去我不了解自己到底缺什么,盲目自信,现在我知道缺在哪里。」 闫晓楠的脚步,更加坚定。
孤勇前行,方得始终
为了变得更强,闫晓楠一人来到美国,加入美国阿尔法团队。
不会英语就连猜带蒙,没有地方住就借宿朋友家,在中国拳手宋亚东和华人朋友的帮助下,如同《孤勇者》那样,闫晓楠单枪匹马,从头再来。
「我来到美国训练,这里团队非常完善,想练什么都有教练。拳馆里运动员每个星期都有比赛,怎么练,怎么比赛,怎么吃,怎么恢复,都有很多经验积累。」
过了30岁来到美国追梦,闫晓楠也曾焦虑。「说不焦虑是不现实的,有时一看周围怎么都是95后,一瞬间感觉自己比他们大这么多。但我跟他们一起训练,发现比他们更强。他们没我这么能坚持,我很多地方能比年轻人做的好,更有韧性。」
站在镁光灯之外,闫晓楠知道自己没有那么多时间可以浪费,她玩命训练,最多时候一天五练。 教练对她的状态感到不可置信:「很难想象顶级的选手还能像她这样不断进步。」体能教练也评价她: 「强壮兼具爆发力,已经超出我想象。」
伴着热血BGM的鼓点,一天又一天,越来越强的闫晓楠,再度出发。
2022年,闫晓楠接下了被称为「柔术天花板」麦肯齐-邓恩的比赛。在被摔跤高手打破十年不败纪录后,这位顶级柔术高手将再次检验闫晓楠的地面技术。对闫晓楠来说,这一战不容有失,她需要一场胜利来赢得UFC新合同,同时也必须用比赛来缓解经济上的压力。
海外训练成本很高,闫晓楠当时卡里只剩1000美元,靠着朋友转钱才凑足房租。赢得比赛是她唯一能继续坚持追梦的方法。
不巧的是,闫晓楠在赛前备战中受伤,有医生建议她退赛, 但她没有想过回头,毅然向前,走上擂台,咬牙战斗,一举击败UFC「柔术女神」麦肯齐-邓恩,让人看到自己的摔跤和柔术不再是短板。 2023年,闫晓楠又展现了自己重拳威力,一回合后手拳KO安德拉德,斩获当晚最佳表现花红。「我能感觉到自己的拳越来越重,越来越快!」
带着自己在草量级创下的115次头部击打的历史记录,闫晓楠登上草量级第一的位置—— 两位中国拳手跨越山海,终于顶峰相见 。
不过,张伟丽在UFC的第二年就挑战了冠军,而闫晓楠在UFC征战七年后才走上冠军赛战场。 两位来自中国的女将,有着相似的经历,却花了这么长时间才最终站上同一片冠军擂台。这样一场巅峰之战,会有些晚吗?
「我觉得时间刚刚好,因为我更深切了解了自己,认清自己的状态,直到应该什么时候去比赛。就算当年我打卡拉赢了,我还是不了解自己,后来能守住冠军吗?所以现在刚刚好。」在闫晓楠看来,或许一切都是命运最好的安排。
即便站上擂台,闫晓楠也是不被看好的那个——尽管两人都是在UFC打了10场比赛,同样拿下8胜2负的战绩,但张伟丽不仅是亚洲第一位UFC世界冠军,还已赢过4次冠军战,因此在赛前获得了更多人的支持。 竞猜公司甚至开出了张伟丽「1赔5」的惊人赔率。而在比赛中,闫晓楠的精彩表现一度将赔率拉到十分接近。
中国女性闪耀UFC,期待更多女孩来参与
「让世界都认识我们中国女孩,知道我们很厉害!」闫晓楠用自己的实力和五回合的激烈战斗,证明了这一点。
「中国德比」在胜负之外,有着另一层的意义—— 在开战之前金腰带就已经确定留在中国,胜利最终属于中国女孩。或许正因为如此,赛前,两位中国拳手间没有剑拔弩张的紧张,更多是惺惺相惜的欣赏。
闫晓楠感谢了张伟丽给自己这次挑战的机会:「两个中国选手在冠军战相遇,我非常自豪。我觉得这是中国MMA最重要的时刻, 让世界都认识中国女孩,知道中国MMA也很厉害。我会在UFC300表现出最强的自己,给大家奉献精彩的比赛。 」
张伟丽同样在赛前表达了对闫晓楠的敬意:「晓楠一路走来也非常不容易,她是一个非常努力、坚强,很执着的一个人。没有韧性和坚持,我俩都不会走到这里。 我们一起在赛场上展示中国女性的力量,展示精彩的比赛。 」
两位中国女孩说到做到,一同奉献了一场堪称经典的比赛。无论是闫晓楠精彩的迎击和侧踹,还是张伟丽的摔法和技巧,双方都展现了自己最好的一面。闫晓楠的意志力更是令无数拳迷叹服。
虽然没能取胜,但闫晓楠的脚步不会就此停下。她平日热爱《海贼王》,喜欢索隆、路飞。「我喜欢他们的热血,打不死!」她在这些角色身上看到了自己。不管别人怎么质疑,不管对手如何强大,她始终坚定走在自己的路上,孤勇前行。
「综合格斗就和我的人生一样,是不可割舍的一部分,让我收获了很多,朋友,亲人对我支持,它是我的全部。我觉得要成为冠军,最重要的是坚持。跟我一起训练的女孩,好多都退役,就我一直往前走。」
一场精彩的中国德比就此落幕,闫晓楠期待着会有更多人了解到UFC与综合格斗,有更多年轻选手进入UFC,让未来有更多「中国德比」上演。 与张伟丽一样,闫晓楠也希望能够用自己的努力,让更多人走进综合格斗的世界,激励更多中国女孩参与到体育运动中来。
*封面及文首图源:UFC官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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