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尔比

美国前国防部官员，知名国际战略学者，特朗普核心战略智囊的埃尔布里奇·科尔比不久前在2024年美国保守主义大会上发表了长篇演讲。科尔比演讲的主旨很简单， 放弃全球干预政策，将美国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中国身上，目标不是击败中国，而是让美国“成功自保”。

由于演讲内容十分冗长，笔者提取其中的关键内容以飨读者。需要说明的是，除了笔者特别说明外，大部分内容几乎是一字不差的引用了科尔比的原话，笔者只是改变了主语，比如原文中的“我们”改为“美国”。

科尔比首先简单点评了一下美国现在存在的两种相对“极端”的思想：一种是彻底的孤立主义（保守主义），完全退出全球“争霸”，只注重美国国内，回归美国建国初期的政策；另一种是继续秉承全球干预主义，以美国独尊的单边路线。虽然科尔比倾向于孤立主义，但他强调自己并非支持绝对的孤立主义，他此次提出的理论概念叫 “保守现实主义” 。

美国实力今非昔比

科尔比十分清楚美国现在的力量究竟如何，面对美国国内许多人对中国的不了解，他表示美国在国际领域中不再占据主导地位。中国是一个比美国强得多的工业大国，两国GDP占全球的比重大致相同，但中国的产值更集中于工业产品方面。

现在的美国根本没有力量将美国的意志强加给其他人，事实上，即使在所谓的单极时刻，美国也无法成功地做到这一点。现在全球热点冲突不断，都表明美国的单边干预主义与现实存在严重的脱节。

再看看美国国内，科尔比指出美国的债务和赤字支出已经处于历史最高水平， 但现在的美国既不能削减已有福利，也不能大幅度提高税收，因为这两种做法美国人民都不支持。 所以在预算有限的情况下，美国国防力量的投入同样将会受限。

与此同时，美国们的军事作战准备处于历史最低水平（笔者认为科尔比还是有些夸张了，无论怎么说现在的美军作战准备也比上世纪2、30年代强）， 美国的国防工业基础已经因去工业化而彻底掏空 。特朗普和拜登政府的国防部都明确表示，美国没有一支军队可以同时进行一场以上的重大战争，更不用说单边干预主义者所希望的同时打赢三到四场战争了。

紧接着科尔比提出了一系列反问，他希望这些问题能引发美国人的思考，比如他问道：“我们是要大幅提高税收还是削减福利？为此，政府策略是什么，它是否可取？美国人民是否热衷更多的对外军事干预？我们的军事和国防工业基础能支持这样的战略吗”？

美国的第三条路，保守现实主义

科尔比说他相信，对于保守派政府（也就是期待未来特朗普上台后的共和党政府）来说， 唯一明智的政策是在两个极端主义之间进行某种“中和”，一个植根于保守主义前提的现实主义政策，他将称其为保守现实主义。

这种策略可以让美国优先考虑美国所面临的威胁，根据现实情况运用政策手段，为美国在世界上建立一个理性、适度的形象概念（如果按照笔者的话来说，那就是奉行多边主义但仍以美国利益优先的温和美国）。

科尔比强调，“美国人有权让政府将他们的利益放在首位——任何保守派政府都应该以将美国人的利益放在首位而感到自豪”。在此基础上的外交政策必须追求优先保证美国人民的安全、自由和繁荣（而不是在全球以意识形态为大棒四处出击）。这些目标既不过分雄心勃勃，也不过分（让其它国家感到）紧张。 所以美国不应该要求其它国家屈从于美国，用更理性、温和的方式安抚世界。

那么如此一来，美国现在所深陷的一些热点泥潭就不值得继续“投入”（比如乌克兰），因为全世界只有一个国家有力量能主宰美国：中国。

这并不是说其他人不危险。俄罗斯不会消失，伊朗仍是隐患，朝鲜对日韩也存在威胁，只是这些国家的国力和美国相去甚远，那些国家不可能真的威胁到美国。用通俗的话来说，为他们浪费国力太不值得了。

中国，美国有史以来的最强对手

相比之下，中国是一个庞然大物，这是自19世纪以来美国所面临的最强大的对手，中国比苏联、纳粹德国都要强大太多。

科尔比杞人忧天地表示，如果中国“主宰”亚洲，那么会重置全球经济版图，在强大的经济实力、军事实力互相配合下，未来美国根本无力撼动中国。

最终中国商品会将美国商品排挤出全球市场，届时美国人的生活“会变得无比糟糕”，美国又怎么能履行向其国民承诺的“美国利益优先”？美国引以为傲的高品质生活变成过去式，“繁荣、自由、安全”将成为一句空话，以此推论，美国最重要的策略是阻止中国“主宰亚洲”。

但与奥巴马时期美国想要“扳倒中国”不同，科尔比强调， 阻止中国是一个有限的目标，不寻求“肢解”、“推翻”，甚至改变现行体制。 追求这些目标对于美国的来说并不是必需的，而且有可能将本已极其危险的竞争变成灾难性的竞争。

相比之下，他在这里提出的目标是一种“权力平衡下的有限合理目标”。 他反复表示美国不需要“主宰”中国，但美国需要确保中国同样不能支配美国。

那么美国如何能够达成这一目标呢？科尔比的解方是不仅需要平衡亚洲的力量（其实就是让日本、韩国等美国亚洲盟友有力量和我们形成制衡局面），还要和中国以共存的方式保持开放态度（用咱们得话来说就是“斗而不破”）。尽可能维护和平，但要有体面的和平，确保美国人的“安全、自由和繁荣”，从而防止中国“主宰亚洲”。

理想主义下的两大支柱

实现这一宏愿必须涉及两个支柱。 首先是明显的军事实力和使用它的决心，美国要向中国表明，美国有能力阻止中国“制霸” ，但美国不会随意运用它。但到了需要使用这种力量的那一天，美国有决心使用这种力量。 而为了维持这种力量，美国需要在全球收缩，把战争潜力全部投放在中国周边地区。

第二个支柱也很关键。 美国必须向中国表明态度，美国的战略不是要扼杀和羞辱我们，美国也不会“寻求占领中国或改变政权”。 美国会寻求一种权力平衡，在这种平衡中，中美两国会互相尊重，更不会损害彼此的利益， 中国应该允许美国追求再工业化和加强经济方面的利益诉求。

但在笔者看来，科尔比的“两大支柱”未免有些“理想主义”。哲学有“动静理论”，科尔比在其理论中把中国视为“静态”，忽视了中国的“动态”发展。 在第一个支柱中，即便美国集中全部力量，是否有能力“阻止中国”？

第二个支柱更是一厢情愿。全球经济无论过去还是未来十年、二十年，都将面临存量市场大于增量市场的情况，简单来说，蛋糕就那么多，任何一方想要多分一块蛋糕就必然会让另一方减少所分得的蛋糕。中 国其实一直希望和美国共建增量市场，只有这样才能保证中美两国都能享受到发展的红利。 但即便在相对温和的科尔比看来中美在经济领域也是“有我无你”的竞争状态。

所以如果美国将中国视为“对手”，又不愿和中国共建增量市场的情况下，中国必然无论有意还是无意，都会挤占美国的经济利益。

将被抛弃的美国盟友

当然，科尔比自己也承认，让这项政策对中国起作用并不容易。它不仅需要从根本上重新确定美国军事力量的优先次序，而且需要从根本上重新确定美国政治和外交的优先次序，真正将这一最重大的外国安全挑战置于美国安全政策的首位。但也不代表美国会忽视其传统盟友的“安全诉求”，只是把优先等级下调。

科尔比认为过往的单边干预政策只会削弱美国和这些盟友的关系， 因为美国事事都要占据主导地位；如果遵循孤立主义，美国就不要对盟友寄予太多期望，因为这些盟友实力太过弱小，无法对抗像中国这样的超级大国，未来他们倒戈定成必然。

所以美国需要他所谓的保守现实主义，他颇有些自吹自擂的表示，保守现实主义是要建立一个强大、充满活力、必要时自信的美国。 与过去不同，保守现实主义会更为弹性的支持美国的盟友。

其实这不过是科尔比为了“安抚”盟友所说的漂亮话。美国一旦执行保守现实主义，其盟友只会纷纷离去。中东、欧洲、非洲的美国盟友会因为无法再“享受美国的照拂”而分崩离析，亚洲盟友与中国深度绑定的国防安全、经济利益又不是美国可以“解绑”的，到头来，保守现实主义会和孤立主义的外交结果一模一样。

不过科尔比最后所说的话还是很有道理的，他说现在美国面对这种异常危险的局势，保守派和现实主义者都应该明白，只有通过夯实自身实力才能维护体面的和平。 正如克劳塞维茨所说，最好的策略是让自己变得更强大。 但仅靠现有实力是不够的，事实上美国必须认识到，美国不能简单地压倒美国的对手，尤其是中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