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是曾经称霸意大利商圈政坛的“天之骄子”，身上的花边争议却比自家俱乐部所有人加起来还多。即使后来缩减开支让球队过上了苦日子，人们仍然会将他视为豪门王朝的伟大缔造者。

另一个是长袖善舞的职业经理人，有钱的时候他能迅速砸出一支超强球队，没钱的时候能想尽办法维持住一定的战斗力。虽然光阴的故事已经全都淡化成了梗，但球迷们每每想起还是会心一笑。

贝卢斯科尼和加利亚尼，两个七八十岁的老江湖，2017年离开AC米兰之后逐渐离开了我们的视线。而在2022年，他们又带着自己的“小号”蒙扎回到了意甲舞台。

好久不见，还真有点想念。

贝卢斯科尼的故事已经有太多人说了太多遍。他从地产走向传媒，又从体育走向政治，三度成为意大利总理，后来各种官司和丑闻缠身，“带美女当官”和“模型砸破脸”都成为了那些年最火的新闻。

相比之下，加利亚尼的人生轨迹可能并没有太多的关注。但是实际上，如果不是遇见了加秃，可能老贝都不会被国内球迷所熟知。所以今天的故事，让我们从加利亚尼的履历开始讲起。

1944年，加利亚尼出生在距离米兰城不远的蒙扎，而且家庭环境比大他几岁的贝卢斯科尼还更好一些。父亲是蒙扎市政府的书记员，母亲是经营物流公司的小企业家，凭借着这样的先天条件，他很早就步入了政坛。

20来岁的时候，加利亚尼在市政府工作了八年，还被一个党派提名进了市长的候选人名单。但他的天赋可能并没有点在政治属性上，没多久就因为派系斗争被排挤成了边缘人物。伤心愤怒之余，加利亚尼在30岁做出了退坑去经商的决定，和后来的老贝正好相反。

转职成商人的加利亚尼充分展现了自己的精明头脑，很快就把收购来的一家电视盒子小工厂进化成了各大企业和政府的供应商。而在此过程中，他遇见了一个非常有个性的大客户：贝卢斯科尼。

他俩惺惺相惜，一起做了两件大事。

第一，乘着意大利政府允许民间开办电视台的春风，开办了后来成为老贝传媒帝国雏形的Canale 5。说起来，那时老贝的主营业务还是地产和金融，还是加利亚尼说服他去进军电视行业。而且为了能深度参与，加利亚尼卖掉了自己公司一半的股份再加上全部积蓄，成为了和老贝共同出资的小股东。

第二，听说老贝对从政有些初步兴趣之后，加利亚尼再次提出建议，可以先去收购一家足球俱乐部来提升形象。这样的提议源自他的过往经历，一方面他也算混过政坛，另一方面年轻时在蒙扎俱乐部踢过球，经商后出于个人兴趣也当了两年球队的副主席。

现在，你知道为什么老贝一直会对加秃如此信任了，因为这两次建言成为了他日后庞大事业的根基点。他俩之间的关系早已不局限于上下级或者合作伙伴，而是意大利版的刘皇叔与孔明，孙十万和周瑜。

总之在1986年，贝卢斯科尼买下了AC米兰，成为这家豪门球队的新主席。加利亚尼带着自己的一切加入其中，成为了媒体公司Mediaset和AC米兰俱乐部的CEO。

加利亚尼在Mediaset任职12年，但我们对他最熟悉的工作业绩肯定还是集中在足球领域。

老贝大把烧钱的时代，他就是迅速把支票兑换成即战力的先锋。一出手就是范巴斯滕、古利特和里杰卡尔德这组“荷兰三剑客”，古利特的600万英镑转会费还创下了世界纪录；接下来数年都是高消费，92年买的帕潘和伦蒂尼又把这个纪录在短期内刷新了两遍；再往后还有舍甫琴科、因扎吉、鲁伊-科斯塔和内斯塔等等，反正该花的不该花的，都没少花。

与此同时，老贝和加秃发掘教练的眼光也非常不错。萨基、卡佩罗和安切洛蒂三代意大利名帅，都是在AC米兰实现了执教生涯的进化与升华。有钱老板+精明总监，超级球星+顶级教练，那些年的红黑军团从头到脚都洋溢着十足的贵气，也总能稳定在非常高的水平。

然而随着意大利整体经济形势的低迷、老贝的政坛地位和民间人气不断下滑、俱乐部烧钱的窟窿越来越大，无论集团管理层还是家族内部都开始把米兰视为“不良资产”。如果说2006年把舍甫琴科卖给切尔西还是个预兆的话，后面出售卡卡、把伊布和弟媳打包送到巴黎等等转会，都是米兰从奢入俭的标志性象征。

而在这样的过程里，加利亚尼也开启了运作俱乐部的另一种操作。租借、退货、免签、交换成为了那些年米兰在转会市场上的关键词，“加总的自行车”、“阿奎拉尼和24.5”、“马特里不等式”和“空手套切尔奇”都成为了经久不衰的名梗。

如今再回想这些，米兰球迷已经可以把心酸转化成了笑谈。

贝卢斯科尼对米兰的贡献，每个人都有目共睹。哪怕后期节衣缩食，球迷也没有像其他俱乐部那样疯狂吐槽老板抠门。

加利亚尼更是做到了一个俱乐部经营者的极限。想要砸钱出成绩，他迅速给你买来一个轰炸机中队；既要省钱还不许丢面，他骑着自行车淘出即战力的底线；免签太多工资负担重，他又大刀阔斧清洗改革，在俱乐部寻找新下家之前调出一个好看的账面。

更重要的是，无论贫富相伴，他总能处理好一个事情贼多的老板和教练、球员之间的复杂人际。我们不知道他多少次充当了老贝和球队之间的缓冲垫，也不知道他和米兰骑士桌到底是有多少恩怨，但能把绝大部分风险苗头都按在更衣室内部，对俱乐部的长期稳定肯定起到了重要作用。

所以当2017年米兰官宣被李哥的中欧体育收购，31年的贝卢斯科尼家族时代落下帷幕，加利亚尼站完最后一班岗离开时，球迷们都愿意送上掌声和祝福。

米兰告别老贝时代后，老板从李哥到高炮再换成现在的红鸟，俱乐部也浮浮沉沉终于杀回欧冠还在意甲夺冠。而老贝告别米兰之后也没闲着，他很快听取建言买下了另外一家意大利俱乐部，开启了完全不同的“小号模式”。

出主意的那个人……没错，还是加利亚尼。

前面说过，加利亚尼本身就是蒙扎人，在蒙扎俱乐部踢过球也当过副主席，为了帮老贝管理米兰才选择了放手。而当他们一起离开米兰后，加利亚尼感觉到再续前缘的机会来了。

“要不，咱们开个小号？”

2018年9月，贝卢斯科尼正式宣布将收购当时还在意丙的蒙扎，加利亚尼出任俱乐部CEO。意大利媒体透露，以他俩为核心，蒙扎将拥有和当年米兰几乎完全相同的权力结构和管理风格。

风格可以复制，但蒙扎肯定不是米兰，老贝也不是当年那个还没那么老的贝卢斯科尼。如果还像收购米兰之初那般砸钱，他们又何必把苦心经营30多年的豪门给卖掉，非要重头开荒呢？

所以就像玩腻了豪门的FMer一样，老贝和加秃开了低级别联赛的新档，玩起了更加挑战自我的LLM（Lower League Managers）。而回顾加利亚尼这四年来的操作，其中确实有一些很有低级别特色的规律。

第一，保持流动。老贝买下蒙扎之后的第一个转会窗口，也就是2019年初的那个冬窗，加利亚尼就登上了当地报纸的头条。原因是——蒙扎在那个1月完成了整整30次转会操作，16个人到来，还有14个人离开。

交易对象几乎全是他的老相识。比如他想从那不勒斯签下后卫阿纳斯塔西奥，直接就给安切洛蒂打了个电话，“顺便不小心多唠了一小时。”又比如他还想扩充职员队伍，给卡卡打电话发出个中层管理岗offer，后者十分感动然后以不想离开家人的理由拒绝了他。

这些只是个开始。2019-20赛季是老贝收购蒙扎之后的第一个完整赛季，球队成功冲入了阔别19年的意乙。兴奋的老贝立刻打开了钱袋，加利亚尼随即展开疯狂采买。

有多疯狂？2020-21赛季，蒙扎累计新援达到了夸张的27人，离队球员也有22人。不过那个赛季冲甲失败后有所收敛，刚刚过去的2021-22赛季这两个数字分别降低到了19人和21人。

和顶级联赛球队大量年轻球员走账和外租练级不同，蒙扎这种低级别球队是实打实的人来人往。

第二，只签短约。无论你在过去哪个赛季翻看蒙扎的球员名册，都会发现一个共同的特点：阵容里一大半球员的合同都会在赛季结束后到期，另外一小半签到第二年，只有个别刚挖来、且十分看好的年轻球员除外。

这肯定是有意为之。因为老贝对蒙扎的要求必然是不停往上升级，保持大部分球员都是短约，无论是实力达不到要求还是升级后更新换代，都会减少来自合同的压力，增大可供操作的空间。

第三，低价淘宝。免签、租借、捡漏、压哨砍价……这些加利亚尼曾经让我们无比熟悉的操作，最近几年都在蒙扎的身上不断重演。

比如，蒙扎还在踢意丙时就拥有了一条堪称意甲级别的防线。怎么来的？桑皮里奇是从克罗托内合同到期免签的，帕莱塔是和苏宁解约后免签的，贝鲁西是帕勒莫破产清算后免签的。而这条零元购防线，全是加利亚尼在2019年的三个月之内搞定的。

又比如，2020年夏天的那场“豪购”里，花掉的2000万转会费对于意乙来说肯定算是巨款，但免签仍然是补充即战力的快速通道。巴洛特利、大博阿滕、意甲和德甲经验丰富的右后卫多纳蒂、刚拿到波甲金靴的丹麦人吉特夏尔……前两位给完面子踢了一年走人，后两位都成为了上赛季升级的主力。

免签之外，当然少不了租借。

2019-20赛季，蒙扎曾经在意丙陷入了长达半赛季的锋无力，下半程能走出困局直到升入意乙，关键转折点就是加利亚尼从尤文租来的两名小将：前锋达尼-莫塔和前腰莫斯蒂。而上赛季的意乙升级附加赛里，蒙扎的后防线又离不开两名国米外租小将：中卫皮罗拉和和门将迪格雷戈里奥。

（在尤文青训短暂落脚的达尼-莫塔，作为蒙扎主力完成了从意丙到意甲的三连跳）

无论免签、租借还是别的形式，加利亚尼总是想尽办法把一块钱花出两块的效果。

还有一个典型案例发生在去年夏天，他看中了跟着克罗托内降级的前尤文外租名宿马罗内，对方坚持要收回之前进货的100万欧元成本。双方拉拉扯扯磨磨唧唧，传闻加利亚尼使用了媒体放风和虚构对手等各种方法，最终压哨以50万完成了砍价。双方签字上报的那个瞬间，距离最终关窗只剩下46秒。

此情此景，不禁让人想起米兰那些年的经典压哨。

就这样，球员们一批批来再一批批走，大浪淘沙终于筛出了一个能冲进意甲的阵容。

当然，上述这些手法并不是加利亚尼原创，其实都是低级别联赛往上走的常用路数。但加秃再次用事实证明，他既是一个历史级别的豪门操舵手，也是能把LLM玩得很溜的技术流高手。

至于帮米兰拿欧冠和帮蒙扎升意甲，究竟哪个更难？面对记者这样的提问，加利亚尼给出了十分肯定的回答：“当然是蒙扎。毕竟我们来到米兰之前，这家伟大的俱乐部就有两座欧冠了。而蒙扎已经有了100多年历史，这却是第一次杀入意甲。”

对于首次杀入意甲的蒙扎，有人说他们肯定是米兰小号，也有人说他们有希望成为米兰老三。对于这些说法，加利亚尼全都选择了否认：“首先我要强调的是，蒙扎虽然离米兰很近但并不在米兰，而是拥有超过十万人口的另一个城市。其次蒙扎俱乐部虽然当过AC米兰卫星队，但我们不可能成为第二个米兰。”

话虽如此，但老贝和加秃既然都在这儿，怎么可能把他们和米兰分得清清楚楚？无论是巴洛特利和大博阿滕的短暂停留，还是帕莱塔在意丙就愿意屈身来投，肯定都少不了曾经米兰人的那一层关系。而带着蒙扎从意丙升入意乙是主教练是老熟人布罗基，从意乙带进意甲的还是在米兰踢过球、也当过青年队教练的斯特罗帕，这套班子上上下下都是红黑色调。

不过，虽然老贝喊出了要给1.5亿欧元转会预算的震天口号，但升班马蒙扎真的不可能一口气吃成米兰。看看过去这些天的转会市场，你仍然能看见一个熟悉的加利亚尼。

据说他们看中了里贝里，不过这位老将还是选择激活了与萨勒尼塔纳的续约条款。他们已经免签了拉诺基亚，坎德雷瓦也在官宣的路上，绯闻对象里还有阿切尔比、森西、皮纳蒙蒂和库特罗内，整一个米兰城退伍和失意者联盟。

所以人们都说：那辆自行车又回来了。

蒙扎究竟会变成什么样呢？

贝卢斯科尼已经85岁了，由于身体原因过去一年多就没怎么管过蒙扎，前段时间才刚刚回到球场边。他的人生仍然充满豪言壮语：“对我来说，蒙扎升级是米兰这赛季夺得意甲冠军后的双喜临门。你知道我接下来的目标吗？蒙扎也要赢得意甲冠军，并且参加欧冠！”

77岁的加利亚尼还是更加现实。他说：“像亚特兰大、萨索洛、乌迪内斯甚至维罗纳，都在意甲待了很长时间。我们应该努力让蒙扎也成为其中的一员，而不是升降机。我爱米兰也爱蒙扎，对我来说这是两段伟大的爱情。如果最后一轮两者相遇，我会支持最需要积分的球队。”

完全不同的风格，却不约而同提到了对于米兰的爱。

这就是下赛季意甲的新面孔蒙扎，拥有许多不能更熟悉的旧面孔。当这支球队做客圣西罗时，我几乎已经能想到会是一幅怎样的画面。

会有满场的掌声，会有感谢的横幅，会有无数动人回忆重新涌上心头，还会有一句：“嘿两位老伙计，好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