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叙利亚,足球无法与政治无关丨不懂球夜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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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年12月1日,2024-25赛季叙利亚足球超级联赛第5轮,大马士革单元主场1-2不敌霍姆斯跳远。两周前的这场比赛,是迄今为止的最后一场叙利亚国内联赛。
当时,叙利亚国内反对派的武装力量已经占领阿勒颇,进军哈马,距离大马士革被攻下还有6天时间。
时至今日,叙利亚国内局势逐渐平息,但联赛的恢复暂时还没有消息。叙利亚足协倒是及时地顺应人民的声音,将足协的logo换成了新国旗的配色。亚足联在上周完成了2027亚洲杯预选赛的抽签,不过抽签仪式上的叙利亚国旗依旧是之前的版本。
预选赛将在明年3月正式开始,对于叙利亚足球来说,留给他们重振旗鼓的时间并不多了。
在叙利亚国内,足球可以算是最受欢迎的体育运动了。
现代足球在叙利亚的发源很早,早在20世纪初就被两个留学生引入:在贝鲁特美国大学念书的两兄弟侯赛因和努里-伊比什,在学年结束的放假期间从贝鲁特回到大马士革,带回了这项非常新潮的运动,并广受欢迎。
虽然一战的爆发对于足球在叙利亚的传播造成了一定影响,但一战结束后,随着奥斯曼帝国的垮台,新政权领导人费萨尔-本-侯赛因亲王却对这项运动大加赞赏。他鼓励这两兄弟组建了运动队,并且下令建造新的体育场。
伊比什兄弟在大马士革组建了一支新的足球队,甚至在1919年时,率队4-2击败了当时驻扎在叙利亚的英国陆军队。费萨尔亲王出席观看了这场比赛,在获胜后也大为高兴。此后,足球在叙利亚迅速发展和流行起来。
之后数十年里,足球作为一项现代体育运动,逐渐成为了叙利亚当地政治与文化活动寻求凝聚力的重要手段。在二十世纪二十年代,许多足球俱乐部先后诞生,大马士革、阿勒颇等地区均出现了成规模的足球俱乐部和足球联赛。
而前面提到的这位费萨尔亲王,并没有参加这段时间足球运动的发展。因为一战后不久,费萨尔亲王就在与法国的战争后被驱逐(但他后来成为了伊拉克国王),叙利亚也进入了一段漫长但法国托管时期。
在这一时期中,叙利亚的反法斗争此起彼伏,足球也成为了各类民主运动中的重要武器。1928年成立的叙利亚政党“民族集团”以争取叙利亚完全独立为目标,民族集团的领导人就在运动和青年工作领域投入巨大,而其中足球吸引了他们最多的注意。原因很简单,因为足球场是除了清真寺之外,最能吸引大量青年群众的地方。
可以说,叙利亚足球从最开始就与政治脱不开关系。
1936年,法叙条约签订,叙利亚理论上获得了独立地位。于是,当年叙利亚足协成立,并在第二年就加入了国际足联。
在之后,叙利亚足球发展进入了快车道。1950年世界杯,叙利亚参加了欧洲区的预选赛,但0-7不敌土耳其。1953年的阿拉伯运动会足球比赛中,叙利亚闯入决赛,但在决赛中不敌东道主埃及屈居亚军。4年后,1957年阿拉伯足球运动会,叙利亚卷土重来并在决赛中击败突尼斯夺冠。这也是叙利亚足球历史上第一个也是为数不多的冠军奖杯。
60年代里,他们两次闯入阿拉伯杯决赛,但都纷纷折戟。70年代,阿拉伯杯停办,新的阿拉伯足球赛事取名为巴勒斯坦杯,一共举办了三次,叙利亚全部进入四强,但只获得了1次亚军和2次殿军。
随后,叙利亚足球再次迎来了一段快速进步和发展的时期。1987年的地中海运动会,叙利亚作为东道主进入了足球比赛的决赛,并击败了法国队。随后的90年代到21世纪初,叙利亚多次进入一些区域性杯赛的四强甚至决赛,只不过未能再获冠军。
直到2012年的西亚杯,叙利亚决赛击败伊拉克夺冠,破门的是后来效力河南建业的后卫萨利赫,也就是2018年世预赛对国足打进绝平进球的那个萨利赫。
不过叙利亚在最高级别的亚洲杯和世界杯预选赛中始终表现不佳。
在加入了亚足联后,叙利亚只晋级了7次亚洲杯决赛圈,而且直到刚刚过去的2023年亚洲杯才第一次小组赛出线。
而在世界杯预选赛上,叙利亚最接近成功的一次,就是他们险些没能获得资格的2018年世界杯预选赛。当时,他们由于内战而失去了主场,险些失去世预赛资格,而马来西亚最后一刻的出现拯救了他们。叙利亚在这个名义上的“主场”,先后逼平韩国和伊朗,战胜乌兹别克斯坦和卡塔尔并绝平中国,历史性地进入了附加赛。
附加赛中,叙利亚主场点球绝平,客场加时告负,甚至在少打一人的情况下最后一分钟还有定位球击中立柱险些扳平的机会。第一次世界杯之旅,叙利亚擦肩而过。
风风雨雨里,叙利亚足球在最近的十多年里始终饱受政治风波与内战困扰。
已经在2019年牺牲的阿卜杜勒-巴塞特-萨鲁特是叙利亚与政治牵扯最深的足球运动员。作为前叙利亚U17和U20守门员,萨鲁特出生于霍姆斯,这是一座被自己的政府狂轰滥炸过的城市。萨鲁特选择放下门将手套,拿起武器,反抗阿萨德的统治。
萨鲁特在踢球时曾效力于霍姆斯的卡拉马俱乐部,而他当时的队友莫萨布-巴尔豪斯也曾被捕入狱。卡拉马不是一家普通的俱乐部,而是21世纪以来叙利亚最成功的俱乐部之一,曾夺得叙利亚顶级联赛四连冠。2006年,卡拉马闯入了亚冠决赛。
叙利亚内战不仅让很多球员在国内饱受摧残,而且让更多人选择了离开。
最著名的是申花前外援菲拉斯-哈蒂布,同样出生在霍姆斯的他在2011年后就选择了退出国家队,直到2017年再次重返国家队——当时,他接受过ESPN的采访,曾表示这样的决定似乎有些“迫不得已”的成分在其中。
正如当时他的队友们所表态的一样,阿萨德政权对于叙利亚国家队、叙利亚足球乃至叙利亚人民来说都是一种巨大的撕裂。
穆罕默德-穆塞尔马尼是一位在内战爆发后就离开叙利亚的国脚,他曾在采访中明确表示,内战之后的叙利亚足球已经与足球无关了。塔里克-辛达维,当时叙利亚U20国家队的队长,之后也没有入选过国家队。而另一位球员则有着相反的观点:“很多人拒绝代表国家队出战是因为他们认为自己代表某一方立场,而我认为我们效忠的是国家。”
国际足联的立场也非常微妙,他们始终坚持叙利亚国家队的“中立性”。
但事实可能不一定如此。一名阿勒颇的体育记者阿纳斯-阿莫在2018年报道称,叙利亚政府已经杀害了至少38名叙利亚顶级与二级联赛的球员,还有数十名低级联赛的球员。
有一位不得不提的球员叫吉哈德-卡萨布,前叙利亚国脚,国家队队长,同样曾效力于霍姆斯的卡拉马队,2014年在霍姆斯被逮捕,但没有审判,没有罪名。2016年,有消息称他已经被处决,但也没有尸体。据称,他被关在了臭名昭著的赛德纳亚监狱。
这座军事监狱在12月8日被反对派占领,大量在押人员被释放,但其中没有卡萨布。
2018年的时候,ESPN曾采访过叙利亚足协副主席法迪-达巴斯,询问关于卡萨布的问题。达巴斯的第一个回答令人震惊,他说“我完全不知道这个名字”。是ESPN的记者提醒了他,卡萨布曾在国家队效力,还代表叙利亚俱乐部参加了亚冠决赛(当时他的对手是全北现代,对手主帅是崔康熙)。
这就是一名知名的足球运动员在叙利亚内战期间的遭遇。
哈蒂布曾说,只要炸弹还落在叙利亚的平民身上,他就不会重返叙利亚国家队。
然后2017年,他重返国家队时,曾在社交媒体上遭遇了大量的辱骂和攻击。有人问他,背叛国家和人民是什么感觉?背叛霍姆斯是什么感觉?
不过,还是有很多人对哈蒂布的决定表示了理解。同样来自霍姆斯的一位社会活动家穆罕默德-胡姆西说:“体育是将我们与过去联系起来的唯一东西。我不会说叙利亚队代表了整个叙利亚,但它代表了美好的过去。”
当时,哈蒂布说“现在在叙利亚有许多杀人犯,而不只是一个两个。”
“我恨他们所有人。”
而在阿萨德政权倒台后,哈蒂布的发声还是受到了很多关注。他在社交媒体上说“这片土地现在属于所有人。
叙利亚足协迅速行动,与他们许多驻外使馆一样有新国旗的马上就换,没有的也能手绘一副——全新的绿色调足协logo很快出炉。叙利亚球迷也异常兴奋,甚至已经P完了图,让国家队队员们穿上了新球衣。
但对于叙利亚国家队来说,时间紧任务重。距离亚洲杯预选赛,还有3个月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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